我要一篇记叙文, 朱自清写的

发布时间:2024-05-18 20:48 发布:上海旅游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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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因为丧事,一半因为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桔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桔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儿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立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胡适之先生在一九二二年三月,写了一篇《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篇末论到白话文学
的成绩,第三项说:
白话散文很进步了。长篇议论文的进步,那是显而易见的,可以不论。这几年来,散文
方面最可注意的发展,乃是周作人等提倡的“小品散文”。这一类的小品,用平淡的谈话,
包藏着深刻的意味;有时很像笨拙,其实却是滑稽。这一类作品的成功,就可彻底打破那
“美文不能用白话”的迷信了。
胡先生共举了四项。第一项白话诗,他说,“可以算是上了成功的路了”;第二项短篇
小说,他说“也渐渐的成立了”;第四项戏剧与长篇小说,他说“成绩最坏”。他没有说那
一种成绩最好;但从语气上看,小品散文的至少不比白话诗和短篇小说的坏。现在是六年以
后了,情形已是不同:白话诗虽也有多少的进展,如采用西洋诗的格律,但是太需缓了;文
坛上对于它,已迥非先前的热闹可比。胡先生那时预言,“十年之内的中国诗界,定有大放
光明的一个时期”;现在看看,似乎丝毫没有把握。短篇小说的情形,比前为好,长篇差不
多和从前一样。戏剧的演作两面,却已有可注意的成绩,这令人高兴。最发达的,要算是小
品散文。三四年来风起云涌的种种刊物,都有意或无意地发表了许多散文,近一年这种刊物
更多。各书店出的散文集也不少。《东方杂志》从二十二卷(一九二五)起,增辟“新语
林”一栏,也载有许多小品散文。夏丏尊,刘薰宇两先生编的《文章作法》,于记事文,叙
事文,说明文,议论文而外,有小品文的专章。去年《小说月报》的“创作号”(七号),
也特辟小品一栏。小品散文,于是乎极一时之盛。东亚病夫在今年三月“复胡适的信”
(《真美善》一卷十二号)里,论这几年文学的成绩说:“第一是小品文字,含讽刺的,析
心理的,写自然的,往往着墨不多,而余味曲包。第二是短篇小说。……第三是诗。
……”这个观察大致不错。
但有举出“懒惰”与“欲速”,说是小品文和短篇小说发达的原因,那却是不够的。现
在姑且丢开短篇小说而论小品文:所谓“懒惰”与“欲速”,只是它的本质的原因之一面;
它的历史的原因,其实更来得重要些。我们知道,中国文学向来大抵以散文学①为正宗;散
文的发达,正是顺势。而小品散文的体制,旧来的散文学里也尽有;只精神面目,颇不相同
罢了。试以姚鼐的十三类为准,如序跋,书牍,赠序,传状,碑志,杂记,哀祭七类中,都
有许多小品文字;陈天定选的《古今小品》,甚至还将诏令,箴铭列入,那就未免太广泛
了。我说历史的原因,只是历史的背景之意,并非指出现代散文的源头所在。胡先生说,周
先生等提倡的小品散文,“可以打破‘美文不能用白话’的迷信”。他说的那种“迷信”的
正面,自然是“美文只能用文言了”;这也就是说,美文古已有之,只周先生等才提倡用白
话去做罢了。周先生自己在《杂拌儿》序里说:
①读如散——文学与纯文学相对,较普通所谓散文,意义广些——骈文也包括在
内。

……明代的文艺美术比较地稍有活气,文学上颇有革新的气象,公安派的人能够无视古
文的正统,以抒情的态度作一切的文章,虽然后代批评家贬斥它为浅率空疏,实际却是真实
的个性的表现,其价值在竟陵派之上。以前的文人对于著作的态度,可以说是二元的,而他
们则是一元的,在这一点上与现代写文章的人正是一致,……以前的人以为文是“以载道”
的东西,但此外另有一种文章却是可以写了来消遣的;现在则又把它统一了,去写或读可以
说是本于消遣,但同时也就传了道了,或是闻了道。……这也可以说是与明代的新文学家的
——与明代的有些相像,正是不足怪的,虽然并没有去模仿,或者也还很少有人去读明文,
又因时代的关系在文字上很有欧化的地方,思想上也自然要比四百年前有了明显的改变。
这一节话论现代散文的历史背景,颇为扼要,且极明通。明朝那些名士派的文章,在旧
来的散文学里,确是最与现代散文相近的。但我们得知道,现代散文所受的直接的影响,还
是外国的影响;这一层周先生不曾明说。我们看,周先生自己的书,如《泽泻集》等,里面
的文章,无论从思想说,从表现说,岂是那些名士派的文章里找得出的?——至多“情趣”
有一些相似罢了。我宁可说,他所受的“外国的影响”比中国的多。而其余的作家,外国的
影响有时还要多些,像鲁迅先生,徐志摩先生。历史的背景只指给我们一个趋势,详细节
目,原要由各人自定;所以说了外国的影响,历史的背景并不因此抹杀的。但你要问,散文
既有那样历史的优势,为什么新文学的初期,倒是诗,短篇小说和戏剧盛行呢?我想那也许
是一种反动。这反动原是好的,但历史的力量究竟太大了,你看,它们支持了几年,终于懈
弛下来,让散文恢复了原有的位置。这种现象却又是不健全的;要明白此层,就要说到本质
的原因了。
分别文学的体制,而论其价值的高下,例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里所做的,那是一件
批评的大业,包孕着种种议论和冲突;浅学的我,不敢赞一辞。我只觉得体制的分别有时虽
然很难确定,但从一般见地说,各体实在有着个别的特性;这种特性有着不同的价值。抒情
的散文和纯文学的诗,小说,戏剧相比,便可见出这种分别。我们可以说,前者是自由些,
后者是谨严些:诗的字句、音节,小说的描写、结构,戏剧的剪裁与对话,都有种种规律
(广义的,不限于古典派的),必须精心结撰,方能有成。散文就不同了,选材与表现,比
较可随便些;所谓“闲话”,在一种意义里,便是它的很好的诠释。它不能算作纯艺术品,
与诗,小说,戏剧,有高下之别。但对于“懒惰”与“欲速”的人,它确是一种较为相宜的
体制。这便是它的发达的另一原因了。我以为真正的文学发展,还当从纯文学下手,单有散
文学是不够的;所以说,现在的现象是不健全的。——希望这只是暂时的过渡期,不久纯文
学便会重新发展起来,至少和散文学一样!但就散文论散文,这三四年的发展,确是绚烂极
了:有种种的样式,种种的流派,表现着,批评着,解释着人生的各面,迁流曼衍,日新月
异:有中国名士风,有外国绅士风,有隐士,有叛徒,在思想上是如此。或描写,或讽刺,
或委曲,或缜密,或劲健,或绮丽,或洗炼,或流动,或含蓄,在表现上是如此。
我是大时代中一名小卒,是个平凡不过的人。才力的单薄是不用说的,所以一向写不出
什么好东西。我写过诗,写过小说,写过散文。二十五岁以前,喜欢写诗;近几年诗情枯
竭,搁笔已久。前年一个朋友看了我偶然写下的《战争》,说我不能做抒情诗,只能做史
诗;这其实就是说我不能做诗。我自己也有些觉得如此,便越发懒怠起来。短篇小说是写过
两篇。现在翻出来看,《笑的历史》只是庸俗主义的东西,材料的拥挤,像一个大肚皮的掌
柜;《别》的用字造句,那样扭扭捏捏的,像半身不遂的病人,读着真怪不好受的。我觉得
小说非常地难写;不用说长篇,就是短篇,那种经济的,严密的结构,我一辈子也学不来!
我不知道怎样处置我的材料,使它们各得其所。至于戏剧,我更是始终不敢染指。我所写的
大抵还是散文多。既不能运用纯文学的那些规律,而又不免有话要说,便只好随便一点说
着;凭你说“懒惰”也罢,“欲速”也罢,我是自然而然采用了这种体制。这本小书里,便
是四年来所写的散文。其中有两篇,也许有些像小说;但你最好只当作散文看,那是彼此有
益的。至于分作两辑,是因为两辑的文字,风格有些不同;怎样不同,我想看了便会知道。
关于这两类文章,我的朋友们有相反的意见。郢看过《旅行杂记》,来信说,他不大喜欢我
做这种文章,因为是在模仿着什么人;而模仿是要不得的。这其实有些冤枉,我实在没有一
点意思要模仿什么人。他后来看了《飘零》,又来信说,这与《背影》是我的另一面,他是
喜欢的。但火就不如此。他看完《踪迹》,说只喜欢《航船中的文明》一篇;那正是《旅行
杂记》一类的东西。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对照。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定见的,只当时觉着要怎样
写,便怎样写了。我意在表现自己,尽了自己的力便行;仁智之见,是在读者。
朱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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