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占中最激烈的日子,我到了香港。行前数次电话联系,得知地铁仍然畅通,决定继续行程。结果预定的机场到酒店的往返车还是因占中取消了,好在香港的建筑结构和交通很紧凑亲民,搭乘行走十分方便,没费大劲就到了酒店。
虽已入秋,但在香港还是热的。那天得空去西贡玩了一天,回到酒店后,也未擦汗,脱了衣服不经意地坐在空调下吹着,不知不觉中一股寒意从背上升起,感到头晕,浑身发冷,肚子抽筋,连着水泻两次,发着抖赶紧钻入被窝。老伴一看不对,就上街买了止泻药和体温表,一量体温38.5度,给我吃了药后,请酒店又送来一条毯子,盖上后昏昏入睡。老伴又上街买了一件外套(内地称两用衫)。到了半夜又量一次体温39度多,老伴建议要去看医生,否则后两天的行程,拉箱子上飞机怎么办。于是昏昏然穿戴整齐,包裹严密地下楼,大堂总台建议到不远的铜锣湾圣保罗教会医院,接着出门开始了香港的求医之旅。
香港的秋夜十分凉爽,清风拂面,夜晚的街灯象繁星映入眼中,汽车的尾灯入流星划过面前,我在老伴的搀扶下,脚踏轻云地走到路口上了出租车。在出租车上,司机说铜锣湾除了圣保罗医院,一家是公立的,但病人会多,要等较长时间,教会医院人可能会少些,既然发烧,还是去教会那家会快些,片刻到了香港圣保罗教会医院,车费三十多元港币。进入医院大堂,接待的护士知道是发烧,看了我一眼就要我坐轮椅。我虽然腿脚有不便,但路还是可以走的,在大陆看急诊从来都是自己走,何时坐过轮椅,而且我坐轮椅让老伴推着上斜坡,也太受累了,我就谢绝了。可护士不由分说就推来轮椅让我坐好,拿起对讲机呼唤了一下,一会儿来了个小伙子,推着我上斜坡几拐弯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大约20平方左右,沿墙放着几个工作台,有两个护士在值班,轮椅推到一个护士工作台前,她很快将我的姓名、年龄、性别输入电脑,迅速给我量了体温、血压、心率,将上诉参数和还有自诉的病情也输入电脑。轮椅从另一扇门出去,沿走廊停在诊室门口,小伙子离去了。此医院就诊区的走廊并不宽,最多就两米左右,诊室门对面靠墙放着一排椅子,在我轮椅旁椅子上坐着一对小夫妻。诊室门旁的墙上贴着大幅的医生介绍,共有20位左右,每位医生的照片、学历、学位,治病的科别,每周问诊的时间,一目了然。每个诊室门旁贴有医生的姓名,像是专属。在大陆只有所谓的专家才能有资格上墙,诊费自然和一般门诊医生不一样。这里没什么专家门诊,既是医生就是专家,诊治自是一视同仁。一会儿,旁边的小夫妻进去看病,过了十几分钟出来,一位护士将我的轮椅推入诊室。我看介绍给我看病的医生本科毕业于香港医科大学,硕士毕业英国医科大学,是普内科医生。他看了电脑里我的体症参数和病情,然后问了问今天吃了什么,老伴告知今天在西贡游玩,晚上一块在当地的酒家吃的海鲜,他又问我老伴有没有不良反应,答一切正常,医生当即排除了因食物中毒引起的发烧和腹泻。然后用听诊器在我下腹上听了一会儿,这在我的看病史上也是第一次。然后说问题不大,开一些退烧和调整肠道的药,就可以了,自己买的止泻药不要吃了,想拉就拉,有助于体内寒气排出,还特别强调这里是不吊针的。开好药方交护士取药,又吩咐老伴到帐房结账。不久,护士拿进来几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散装的药,袋上贴着打印的小纸,没有药名,只有服用方法。护士还特别关照,这些药可以一起吃,互相不干扰。最后,唤来小伙子将我推到医院门口,他叫我老伴去喊出租车,车来后他将我推到车门旁扶我上车后离去。本次就医所费港币700多元。
回到酒店后已是半夜近两点,吃了药,将空调温度调整到27度,然后闷头大睡,出了一身透汗,到上午10点左右起来,居然一点病症都没有了,神色状态度恢复了,一番梳洗,老夫妻双双出门到附近的酒楼吃午茶,胃口还很好,一切已如常。
这次就医还是很有感触。
首先,医院的服务十分人性化,主动根据病人的状况提供服务,病人进了医院除了陈述病情和交费,其他都由医院的服务来完成。当护士认为你的症状有问题,表现出行动力差时,不管病人意见如何,坚持会使用轮椅。否则,让你脚踩棉花,晃晃悠悠,万一有了什么事情,就是医院的失职。这个就诊区十分安静,动线清晰,流程通畅,坐在轮椅上悠悠转了一圈,病就看完了,行进中我闭上眼睛,有如童年在公园的湖上,乘着荡漾的小舟,惬意地享受着假日。而在大陆医院也常看病,基本是自助为主,不是病人跑,就是家属跑,从挂号开始,就诊、检查、付费、领药等等,都是自己跑。在医院现代化的大楼里,只见人影在宽敞的大厅和走廊里穿梭,有如鱼缸里的鱼儿,来回晃眼。因为要满足那么多病人和家属的自助服务和医务人员的工作行动,没有宽敞的空间是不行的,所以我们总是追求大气的建筑。就讲量体温这件事,香港的这家医院的预检室,护士的工作台都是贴墙放,护士的座位向外呈开放状,只要病人进来,护士就可以立即起身服务,她用的是红外线体温计,往耳朵里一放,瞬间测出体温。而在大陆医院,通常在大厅放上柜台,护士依墙坐在柜台里,消毒筒里放着玻璃水银显示的体温计,然后病人或家属自己取了体温计,在旁边座位上量好再送过去,护士看好体温写在病历上,然后指示你挂号。记得在五十年代,我小时候看病还享受过护士过来给你量体温,你只要坐着就可以了,文革后这一切都荡然无存了。所以香港和大陆医疗服务的优劣是立马可判了。
其次、医生的问症判症也很有区别。香港这位医生,通过问症很快就排除了病毒性感染,没有给我开抗生素,就开了退热药和调理肠道的药,我看上面写着解胃酸和顺肠气等的说明,结果10个小时不到,药到病除,在我多次生病的生涯中还没有那么爽气的。在大陆我也在不同的医院看过发烧急诊,医生的处理通常是两个套餐,胃以上的症状,一般是压片看看喉咙,听听心肺,然后验血,拍胸片,胃以下的症状,按按肚子,听听心肺,然后验血,验大便,最后处置基本就是开头孢之类的抗生素,医生通常还会征求病人的意见,想快点好就吊三天针,不然就吃药,让病人自己作个选择。我不敢妄断香港和大陆医生医道的高低,也不敢随评两地医生职业操守和敬业程度的好差,但环境的差别还是有的。大陆的医院,特别是大医院,急诊室总是人满为患,留观室里睡满,走廊上都是加床,输液室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就诊室排队等候着看病的病人,个个神情焦虑,整个氛围就锅中临近沸点的水。医生在看病过程中还不时有护士或家属叫去留观室处理紧急情况,或有病人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塞到桌上,一个病人在看病,旁边围站着一圈等待的病人,时不时还有言语上的喧哗。在这样的环境中医生很难静下心来,去细微的区别每个病人的不同症状的差别,和病人充分的沟通病情,迅速缩短等待队伍,总是当务之急。这种状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偶然文不对题的吃几天抗生素也无伤根本,本来也不是什么重症、绝症。
再则,给药也有很大的区别。香港医院给的药是散装的,没有药名只有服法,而且只有三天的量,这说明医患关系的充分信任,病人走进医院充分信任医生和医院,就不用关心给的什么药,只要吃下就能治病。在大陆医患间的信任度是较差的,有的病人一个病要跑几家医院,以此验证诊断的正确性。如果医院发出的药没有药名,对很多患者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医生开回扣方、人情方早有披露,患者拿到药都要看说明,还要互相打听交流药的效果,甚至根本就不吃。医院发药都是整盒的发,不少患者少吃不吃,药品就沉淀积累,于是就出现了走街串巷的药贩子,收购百姓家的存药,转手倒卖到偏远地区。而香港医院给的无名散装药就无法倒卖。
在香港看了一个小时病,居然有了这些感悟。医疗体系管理服务的科学化、人性化、细微化、精准化是体现在所有的行为和细节之中,我们什么时候能等到那一天。
老农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