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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征记

出发地:丹东
目的地: 新疆
入库时间:1970-01-01 08:00
游记浏览:22
旅行天数:1
游览景点:[""]
出发时间:2014-01-27
旅游简介:2011年回不去的夏日边疆序言 先说说这题目,五个多月前,我搭上高中生活的末班车千里迢迢去了一趟新疆,回来后朋友们总是问我过得怎么样,那索性就写点东西吧。本来想以“西游记”为题,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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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游记

1 2011年回不去的夏日边疆

序言

       先说说这题目,五个多月前,我搭上高中生活的末班车千里迢迢去了一趟新疆,回来后朋友们总是问我过得怎么样,那索性就写点东西吧。本来想以“西游记”为题,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原因有三。一是吴承恩老先生已经去世多年,没有经过授权就私自盗用实在说不过去;第二,这次行程跟当年玄奘法师到西竺取经的路线还是有很大出入的,既然路线不同,那题目总不能一样吧;最后一点,我认为这次远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学习,“游”字欠妥,还是“征”字更为悲壮一些。闲话少叙,要开始正文了,借用一下余秋雨先生的一句话:诸君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它,那就随便翻翻。

贫僧来自东土大唐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我背上行囊,准备前往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临走之前想回望一眼鸭绿江,做个告别,我多希望能从滔滔江流中读出一句“孩子,一路走好”,可眼前幢幢代表现代文明的高楼冷冰冰地淹没了我的视线。那楼应该是那水的晚辈吧?这样赤裸裸地喧宾夺主,的确后生可畏。我转身苦笑一下自己的措辞,上了车。但愿此行的终点不要被都市文明血腥地侵略。

       一路颠簸,当路旁的里程牌从280倒数到0,我便来到这次长征的第一站,沈阳。没有任何停留,直奔桃仙机场。就在这里还发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插曲。我那个需要被托运的装满了后经本人证实大部分没有派上用场的复习资料的大箱子,被检测超重。与有关人员斡旋好久,才以差不多可以把每本书重买一遍的价格将箱子送上了传送带。事后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要背着多少不必要的重量上路?为了这些重量又要付出多少不必要的代价?心理安慰,身体遭罪,这是所有国人的通病吧?

       顺便一提,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一直对这种交通工具没有任何好感,在地上呆惯了,总觉得飘在天上不踏实,我需要一个支点。想当年工业革命的时候,美国人相继发明了火车、轮船,但密布的铁轨与航线仍然满足不了人们膨胀的探索欲望,我们便自然而然地抬起头,开始仰望天空。仰望归仰望,可脚总还是踩在地面上的。人这一生总要落叶归根,但是这需要出卖多少转瞬即逝的空中遐想,才能结结实实地亲吻大地?

       一路逐日而飞,黑夜在机翼后苦苦追赶。六个小时的航程,中停兰州,终于在日落之前飞抵乌鲁木齐。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映着表盘上7:30的指针,把时差解释地淋漓尽致。温度还好,空气还好,我正了正衣冠,缓步走出机场。“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取经而去。想在此地借宿一晚,不知……”,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了。

惊艳初印象

       出了机场便上了车,考虑到旅途疲劳饥饿,大家决定先去吃饭。司机师傅要带我们去一家民族特色的餐厅,熟悉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师傅姓刘,50多岁,人很热情,一路上不停地为我指指点点:这条街名字的来历、那座山发生的故事,不过十分抱歉,大部分我都没记住。直到汽车驶过一个广场,我脸部肌肉才开始凝固起来。刘师傅很淡定地告诉我,这是当年七·五事件发生时维族人聚集的地方。对于七·五我当然有所耳闻,部分民族极端分子打着维护少数民族利益的旗号在这里烧杀抢掠,连孕妇和小孩都不放过。我试图将战场上才有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与眼前宁静祥和的街道重叠起来,但我失败了,时间的光芒太黯淡了。一路上我都在想,不同的民族文化碰撞后就一定擦出流血和牺牲吗?不同宗教呢?不同信仰呢?难道不能相互接纳、和平共处么?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多元思想的容身之所么?我多希望我们的老祖宗能够活到这个年代,看着不断升级的各种冲突,能够捋着白胡子,笑眯眯地递上一句“君子和而不同”。这是个千百年来都赶不走、理不清、猜不透的历史课题,看来,还是要留给下一代了。

       正思忖着,车子已经熄火,我抬头一望,一片灯火通明,这是一家名叫“米拉吉(Miraj)”的维族文化餐厅。米拉吉取自《古兰经》,传说当年穆罕默德夜行登临云霄,为人类向真主求喜,真主就许给人类很多喜事。“米拉吉”便寓意为“步步高升,喜从天降”。站在门外的我还不知道,几分钟后,我就会被这个米拉吉结结实实地惊了一艳。

       从入口到正厅要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墙壁是由一块块鹅卵石拼起来的,上面挂着各种饰物,有一些年代久远的羊皮水袋,一些或抽象或印象的油画。服务生都是维族人,统一套在浅绿色的无袖西服内,露出白衬衣的袖子和翻领。我循着新疆民歌来到正厅,厅内布置地华贵但不妖娆,气派但不缭乱。釉漆石砖墙与欧式天花板把主厅空间拉得很大,有种拜占庭的风味。原木的镂空屏风与姜黄色地面浑然一体,凭添一份质朴与古典。几盏吊灯稀稀落落地垂下,隔着梦幻般的五色琉璃灯罩漫不经心地渗出昏黄的光线。一种奇特的多种香料融合而成的香味裹着维风音乐逐渐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信步向前,想要找出这极具立体感的声音源头。没有任何预兆,一个现场乐队取代了所有CD机、音响的位置,蛮横地掠夺了我所有的目光。那是北侧的一张矮脚长桌,桌上陈杂着陆离的器皿和种种诱人的食物,桌边盘腿坐着五六个维族大叔,手中拿着各种民族乐器娴熟地弹奏着,天籁一般。十分抱歉,我的音乐知识已经不够用了,这里我只认识冬不拉和手鼓。其中的一位大叔见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便腆着肚子快步走到厅中央,张开双臂,和着伴奏唱起了哈萨克斯坦歌曲。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完美地流淌出来,浸润了我的灵魂,我停在半路,完全动弹不得。大叔开始旋转,脚下加起了踢踏碎步,又逐渐变成蹦跳。他逐渐来到我身边,笑眯眯地微微欠了欠身,示意我和他一起跳舞,我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抱歉,我真不会。几个来了兴致的当地食客快步来到中央,一起边转着圈,边跳着舞。音乐节奏加快了,所有的人都放下了筷子,鼓着掌,吹着口哨,每张红彤彤的脸上都填满了真诚的笑容。这一刻,一切隔膜都被热情溶解,没有了地域和民族的界限,所有人都像变回了孩子一般。

       音乐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然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几个舞者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没有任语言沟通,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份酣畅淋漓的快乐。我突然想起了《圣经》里的一个故事,人们为了通向天堂而计划建造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使他们不能相互沟通,至此巴别塔的美梦告吹。我想,上帝还遗留了两种世界通用而且最具感染力的语言,音乐和舞蹈。这是人类智慧最苦涩辛酸却又最艳丽缤纷的两枚结晶。

       震撼还未完全散去,我便惊魂未定地在一张长桌旁落了座。服务生熟练地给我们摆上了餐具,并斟上了一杯餐前的开胃红茶。这种茶是用黑加仑酱调成的,泛着果香,酸酸甜甜。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用餐方式,为了使每个初到新疆的游客能够品尝到所有正宗的特色美食,每种食物只给每人提供一小盘,当你遍尝所有菜肴时,基本上也就饱了。这种半自助的用餐方式既满足了顾客贪婪的味蕾,又巧妙地避免了浪费,不得不说是个绝妙的创意。但是当抓饭、拌面、烤包子、奶茶、凉皮、羊肉串、酸奶铺天盖地地拥抱着我时,那种大开眼界的惊诧还是让我无言以对,唯一能做的只是诚惶诚恐地如小鸡啄米般把他们一一消灭掉,甚至不及咀嚼。

       晚上躺在旅店的床上,仍然没有从傍晚的震撼解脱出来。饮食文化也算是地域文化中很大一个组成部分,第一天我便领教了它的色彩斑斓,这应该算开了个好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来学习的。怀着对未知的憧憬与忐忑,我无视父亲如雷的鼾声,沉沉地睡了。

初来乍到

       第二天清晨,早早吃过早餐,一路飞奔,在克拉玛依稍作休整,便直奔九师而去。进山的路不太好走,听说前几天大雪封山,路旁的积雪有一人多高,到现在路上还偶见浮冰,再加上不断的大角度弯道,一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还好有惊无险,下午1:30,终于到达了小白杨宾馆。

       塔城位于中国的西北角,地处准噶尔盆地边缘,毗邻哈萨克斯坦,是我国距离海洋最远的城市。塔城是“塔尔巴合台城”的简称,“塔尔巴哈台”在蒙古语中意为“旱獭(土拨鼠)出没的地方”。这里的气候不错,空气很清新,有时闲来无事便会抬起下巴,呆呆的看一会天。这里的天很高,很蓝,蓝的有点不像话,蓝的珠圆玉润、无边无际、天马行空。在这块天然的画布上,不知何方神圣用最潇洒最随意的笔锋卷出一片片飞白,再加上阴影交错的渲染,活生生雕出一个极具立体感的云端童话世界。这里的云最淘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它会变成什么样子,空留想象,黔驴技穷。

       稍作休息来到学校,以后就得在这混了。当我有些畏惧地迈进一座完全陌生的大门,看着一张张完全陌生的脸,只说了一句话: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望乡的远方

        学校的琐事暂且不表,繁重的课业让我甚至还未萌生想家的冲动。直到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学校放假,夜幕降临,走读的同学已经回家吃团圆饭了,一部分住校生也跟着老师到广场看烟火了。整个校园变得空空荡荡,我一个人四处闲逛,这时,我才感到一种理所应当的孤独。几天前,我单枪匹马深入腹地,人生地不熟,裸裎地无依无靠。我叹惋地迈着步子,走在昏暗的走廊中,习惯性地停在窗前。记得在二中住校时,中午闲着的时候总会到顶楼的窗边,极目远眺,带着憧憬与稚纯。心想着,再远些、再远些,或许越过那座楼,我就能看到家了。这天的我想如法炮制,却猛然意识到,窗口仍然一米见方,但窗外的一切却早已相隔天壤了。我知道,就算我的目光能越过那山、那河,也无论如何望不到家了。李白、杜甫也做过同样的事吧?明知故乡远隔千里,却仍然背着手昂着头孩子气地向故乡眺望。也许,他们只是为了眺望那些方向罢了,只为了告诉自己,家在那里,痴痴地,平抚乡愁,凭添宽慰。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也站在同样的窗口,向我这边眺望呢?或许,我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我本该一句喟叹或一声苦笑,慢慢离开。可远处的一间教室中,不合时机地传出了一缕飘渺的歌声,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是那首装载了我太多太多回忆的《外面的世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由模糊走向清晰,终又走向模糊。紧接着,那片模糊逐渐凝结成两行清泪,缓缓地落。我哭了,哭得心甘情愿,可能有一种释然与解脱吧?我非常清楚,不论以后会变得怎么坚强,我还是会为一些事情落泪:为了逝去的或诞生的生命,为了已了或未了的心愿,为了追到的或追不到的女孩。这些泪水最后也不过汇成一碗孟婆汤,等我饮下后,这辈子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也就统统忘却,我也就了无牵挂地跨过奈何桥,准备来世。只是,现在的我,还有执念,还不想忘却。所以,有时候,哭过了,想过了,念过了,就该拍拍尘土,接着赶路。

       窗外,他乡烟火依旧。

 心灵的界碑

       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就这么匆匆地走了。走出高考考场的我一身轻松却一脸疲倦,但我还是没心没肺地执意要去看看中哈边境。十分钟的车程,切过路旁的白桦荫,把我带到一座巨大的灰砖塔楼前。刚下车,灰蒙蒙的天就飘起了小雨,像是某个庄严祭祀前的一种肃穆的仪式。灰色幕布下,城墙上五个烫金大字格外惹眼:巴克图口岸。大门外侧两国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小广场,四角各矗立一个界碑,对面便是哈萨克斯坦略显寒酸的蓝色小岗楼。广场两条对角线的交点便是商定的界点,私自越过那里与偷渡无异。边界限制了脚步,却限制不了目光。举目望去没有什么值得玩味的景色,除了兀兀的群山就是离离的荒原。听说几公里外有一座伟人山,在某些角度观察,山势起伏的线条与毛主席仰卧的轮廓颇为相像。可这样的一座山竟堂而皇之地堆葺在哈境内,实在有些讽刺。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界碑,然后战战兢兢地拾级而上,如同宦臣上殿面圣一般。大理石碑面很简单,简单得有些落寞,又有些厚重。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那两个殷红的正楷大字身上,那是两个方方正正、大气磅礴,足以让每个华夏儿女心潮澎湃的大字:中国。边界,终于在我的幻想中实体化了。我虽然从小在中朝边境长大,一条鸭绿江作为天然界河把两个邻邦就这么自然地一分为二,但这个边界太宽阔了,宽阔地没有概念。我常站在江边远眺对岸的葱葱,可能有些迷茫吧,所以国界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混沌又模糊的定义。可是今天,一只真真切切的界碑有血有肉地矗在我面前,的确有一种猝不及防。我很清楚再迈出一步,就意味着走出了国门。这是一种在家乡从未感受到的如此强烈的归属感,也许这种边界越逼仄、越清晰,这种感觉就越压抑、越肃穆。我用手掌轻抚着界碑,心想,我终于把地图上雄鸡的轮廓丈量到脚下了。

       浓云渐渐压低,给人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我好像听到了历史的号角,那是突厥的军队吧?那是蒙古的骑兵吧?我仿佛看到了周围千里的营帐,两军对垒,篝火彻夜通明,战马嘶唳,杀声震天,一阵阵刀光剑影、箭如雨下。进攻、退守、再进攻,阵地不停更迭损益,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就在这时间与空间的广阔中慨然进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大家都累了,又或许是财力耗尽,民不聊生,然后就各自鸣金收兵,双方使者就在我脚下的地方深深地划下一道沟壑,此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休养生息去了。千年后,这条沟壑被具体化为眼前的界碑。我不知道它在那里屹立了多久,但我知道他还会一直屹立下去,战士一般,只为默默地告诉后人:“孩子,你是中国人。”

向往荒凉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带足干粮和水,跨上一辆越野吉普,直奔戈壁滩,只为圆心底那份对荒凉的向往。穿山越岭,跨田趟溪,杂乱无章的颠簸是可想而知的,一切都像是为了目的地的狂野足铺垫。石打车轮,我试图从这片杂乱中找到一种固有的频率,但那是一种只有流动却没有辨析可能的旋律。

       路边时不时会有一声声笃笃的马蹄,是哈萨青年在骑马放羊。绵密的羊群活生生编织出一朵飘在地面的白云。偶尔会有一两只有意无意地径自独行,马上的青年便一声吆喝,响了响手中的马鞭,那几只不听话的羊便乖乖地一针一线重新织了回去。他们就这么安详地走着,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从亘古的过去,走向亘古的未来。

       山路越来越崎岖,翻过了几个陡坡后,车子戛然停止,司机说:“到了。”,我慌忙抬头望向窗外,一笔笔棱角分明的曲线连绵不绝,像帷幕般隐去了背后的一切。我意识到后面会有非同一般的风景,于是推开门跳下车,飞奔上一座山头。但当我的目光与山下嶙峋的风化岩邂逅的时候,我明白了,一切心理准备都是徒劳。那是一片赤裸裸的荒凉,没有任何杂色渲染的土黄一泻千里,如海一般,望不到边,没有炊烟,没有人潮。大漠的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吹干了一切绿色的幻想,吹断了所有旅人的美梦。一排排倔强地从海面跃起的岩浪被刻下一道道皱纹,每道皱纹都是一卷编年史,诉说着千年不变的清寂与荒芜。我知道,戈壁在这里是一种盛气凌人又固执不屈的存在,它永远不会向现代文明俯首称臣。公路的平展和信号塔的接力向四面八方伸蔓,到这里却望而却步,绕道而行。戈壁滩自恃着一份清高,一份孤傲,坚决地拒绝了城市的改编。它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上万年,什么风雨没见过?倒是人类自作多情的仅仅几百年的现代文明,显得短暂得矫情。这就像你无法强迫一个耄耋老人玩转计算机,学不来,那索性就不学了。于是,它没有任何表情地匆匆一瞥,甩下一个沧桑的冷眼,便转身向背,露出它冷峻的脊骨。

       沿着山麓行进,脚下的地貌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千层饼般的脆岩叠浪开始胶注,嶙峋的怪石逐渐圆润,没有任何征兆地,几座卵石山强行抢镜,扯住了我的脚步。据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在这种山上捡到玉石。我来了兴致,顶着四十度烈日的炙烤,在黄色的石滩中寻找一颗颗珠圆玉润的变数,像在海边捡贝壳的孩子一样,眼睛闪着澄澈的光。我弓着腰翻了整整一个小时,成色好的玉没发现,比较漂亮的石子倒是找到不少。我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把卵石排了出来,色泽鲜艳,在石滩上倒很显眼。我就这样望着天,摆弄着已经快被阳光烤化了的石子,摆着摆着,还是摆出了心爱的人的的名字。

       折腾了半天,肚子也开始唱起了昆曲。我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只馕。馕是一种维族特色烤饼,一般也就比萨那么大,通体澄黄,外焦里嫩,口感厚实,没有什么秘制作料,顶多撒把盐和芝麻。由于烤去了多余的水分,这种干粮十分易于储存,所以一度影响到中原的饮食文化。可惜经过长途跋涉,手中的馕已经干得不成样子,硬邦邦,土黄土黄的,倒像是就从这戈壁滩里长出来的一样。我张开嘴,就着荒漠的风沙,狠狠地咬下一口,像是要把千年沧桑全部嚼碎,嚼个透彻淋漓。几团干涩的口水咽下后,我下意识地摸出了一个西瓜,没有用刀,仅仅是硬生生地摔碎在岩石上,算是对原始的一份敬重,一份欣然。我活脱脱被同化成一个野人,不顾任何礼节体统,一顿狼吞虎咽,然后又学着同行者,把瓜皮倒扣放在阴凉的地方。这是荒漠的规矩,这么做可以减少果皮水分的流失,为的是让途经此地又恰巧缺水的旅人能够解一时之渴。这曾经是一项多么伟大的规矩,我不知道这个规矩挽救了多少濒死之人的性命,但我很清楚,现在很少会有人闯入这种寸草不生的荒地,就算有,也一定是在导游们花花绿绿小旗的带领下,备足了可乐与矿泉水来到这里的,不会再有前人的生存危机。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只因为看见了不远处坡上的野山羊和天空中回翔的乌鸦。

       酒足饭饱,该回程了。我深吸一口气,灌了满嘴的风沙,吐出的,是作为一个懵懂少年面对万仞岩丘发出的一声嗟叹与深深敬意。我们需要在江南小镇和京城故宫外留住一份倔强的荒凉,需要在灯红酒绿与华灯初上旁涂下一抹成熟的深思。以此为镜,可鉴红尘。

       一路黄沙。

婚礼有何不可

       在塔城市区闲逛时,我与一场哈萨克民族婚礼不期而遇。刚从中俄工艺品商场走出来的我,正在广场的长椅上,抱着大包小包发呆,猛然被风琴与马铃的混音惊醒。抬头一看,目光便撞上了一列红漆彩篷的马车队。随着领头的高头大马一声嘶鸣,马队正好停在了广场中央。两个抱着手风琴戴着小帽的大叔缓缓迈下,面带微笑,边弹边唱,引来无数围观。新娘一身红装,映红了双颊。她羞羞答答地下了马车,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新郎知趣地将她拥入怀中。人越围越多,都跟着音乐跳起了舞,那种狂欢的气氛简直不亚于一次篝火晚会。人群开始移动,向公园深处走去,他们就会这样跳着笑着,绕着花园整整走上一圈,这是对新人最美好的祝福。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了浩浩荡荡的车队、缤纷的气球和彩虹门、杯盘狼藉的婚庆宴,相比之下真是庸俗地令人作呕。想想前段日子我在英国一个叫威廉的哥们也刚刚完婚,偌大的排场也不过如此。敢于抛弃所有约定俗成的形式,就是草根的胜利。这是一次人文与都市的无声对话,一次平民艺术对伪气派的叛逆撞击。可能以后我也有机会成为当事人,但我宁愿跨上一匹踯躅青骢马,也不愿踏上一辆林肯加长车。

坎儿井史话

       报志愿的日子很漫长,很煎熬。我把招生与考试翻了好几个遍,与父母发生了无数次争执,终于有了些头绪。然后我把笔一摊,任务完成,听天由命吧。时候不早了,该打道回府了。临别之前,还是想四处转转,但归乡心切,去不了太多地方。虽然听说喀纳斯不错,但由于路途遥远,又要走回头路,它就成了块不再诱人的鸡肋。那就索性忍痛将它从行程中剔除,补上了一个被称为瓜果之乡的吐鲁番。研究了一下地图后,我决定从坎儿井开始下一阶段的旅程。

       坎儿井我还算比较熟悉的,初中历史课本讲得很清楚。这种水利工程是名声赫赫的钦差林则徐主持修建的,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因为有了坎儿井的滋养,吐鲁番从一个干旱缺水的发配之地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瓜果飘香的大漠绿洲,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话说起来,与之相提并论的长城和运河的缔造者都是真龙天子,当朝皇上,而林则徐最高也就作过一品钦差一职,是个殿下微臣;秦始皇生于春秋战国,隋炀帝执政于隋唐五代,而林则徐是清朝乾隆人,较前两位,也就算个后生晚辈。可就是这么个微臣后生,却能如此辉煌地载入史册,林的历史功绩和人格魅力可见一斑。为此,我还特地翻了一下史书。

       这事还得从道光二十二年说起。鸦片战争失败后,清政府只能听命于英国王室。英国一直要求惩办林则徐,以宣泄鸦片被烧的怨恨;而道光皇帝也十分恼怒,认为是林禁烟不利,导致战争。就这样,一个民族英雄被革职查办,谪戍伊犁。林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他十分较真,做一件事便要做到最好。于是但他面对万壑枯山和千百人翻山越岭挑水的背影时,免不了要愁上一阵,但这是真真正正为黎民疾苦而愁。既然无河可依又无井可掘,林则徐创造性地望见了天山。那里海拔较高,积雪终年不化,脚下的冰雪融水水质纯净,水量充沛,任何一个有远见的政治家都不会放过这里。可有一个难题摆在他面前,吐鲁番地处盆地,气候高温干燥,不适于利用地表径流灌溉,再丰富的水源引到居住地也早已蒸发殆尽,当时的技术又不允许铺设管道。林跺了跺脚下的沙土,有了个好主意。吐鲁番土质厚实坚固,不易松动,是个挖掘地下隧道运输水源的绝佳地点。从天山脚下到吐鲁番大约5000公里,为解决长距离挖掘困难的问题,林则徐发明了竖井。每当凿掘工程进行艰难时,就在该处地面上竖直向下打一个一米见方的深井直到隧道,用于输送劳动力和给养。这样就相当于把原来渠道的终点变成起点,人们抖抖精神,接着再干。几代人愚公移山般的努力,一条地下长城终于竣工了,一头牵着天赐醴泉,一头拉着士庶民生。

       我沿着盘旋的楼梯来到了地下的暗渠,一股凉意透骨来袭。暗渠有一人半高,光线绰绰约约,朦朦胧胧,脚边是潺潺的溪流,清可见底。几百年来以水洗沙,以沙滤水,早已可掬可捧,可饮可濯。水就这么静静地流,无声无息,作为天山的使者,告慰已逝的林则徐的精魂。我踏着这位伊犁钦差的曾经的脚印回到地面,迎面袭来一股热浪,可我却更加清醒了:万里长城说穿了其实是统治者为巩固政权而牵累大量人力物力的防御工事;京杭运河虽然是疏通航运的便民工程,但其最初的用途不过是皇上为了下江南游山玩水而开拓的便道捷径罢了,“至今千里赖通波”只是搂草打兔子。而坎儿井则完全不同,它从设计意图到实际功用都是完完全全为大众服务,为百姓着想,把它列在三大工程之首绝不为过。“坎儿”名字虽土,但民生为本却始终是执政者们难以跨过的一道“坎儿”。林则徐迈过去了,迈地从容镇定,迈地荡气回肠。他奏出了尔虞我诈的官场媚曲和花天酒地的宫廷礼乐中最低沉的一个颤音。

古城片想

       从坎儿井西行40公里,便是交河故城。这是全世界最大、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生土建筑群。说白了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古代城市。那天天蓝得有些梦幻,太阳很辣,辣过所有的川菜。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当天的地表温度为51°C。我披着一件被汗水濡湿的衬衫,踮着几乎被烧化的球鞋,沿着木板小径蜿蜒而上,沿路是土坯的民居,大都依山而立,并从沙丘中掏出一间洞穴,有点陕北窑洞的意味。山洞有些简陋,但无数的简陋却堆砌成了迷宫般的摄魄。我仿佛进入了一座古代坟墓,还好不是在晚上,否则这种阴森真的会让人汗毛倒竖。可我还不知道不远处有一座真正的坟冢在等着我。

       此地名为婴儿墓,两千年前,不知因何原因,这个古城中的大部分小孩子全部被杀害埋藏,这也直接导致了这座城池的颓圮。有人猜测此举是为了激励边关的战士们,在我看来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我无法得知那场旷日持久的鏖战中他们是否取得了胜利,可是家园的确不在了,城邦确实荒弃了。孩子们没了,拿什么去建筑明天?

       土包下的一个个鲜活的灵魂,沉默不语。

西游记中人

       从古城出来,已是漫天红霞。醉人的葡萄酒红洒了一地,两侧的群山迎面涌来。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左侧棕褐色的山浪蓦然卷起了一朵血红的异数。不用过多解释也知道,我已经到了传说中的火焰山。相传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之时,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踢下了界,正好落在这里,以致终年高温,寸草不生。看着山的颜色,的确有点这个意思:为何方圆几公里孤孤零零拎出唯一一座红色的山?走笔至此,不得不提一提《西游记》了。我不得不惋惜地承认,在我们的那个年代,它已经不能算是童年经典了。原因很露骨,想象缺失。我们从小就对科学深信不疑,一直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会相信神鬼魔仙的存在。我们能解释风怎样形成,雷声为什么在闪电之后,日食和月食又是怎么一回事。可这样的我们已经失去了品尝神话幻想的底蕴,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与悲哀。

       有一种不属于我们的回忆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昏暗的油灯下,一群孩子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被子中,他们把目光不断延伸,最终相交在炕头的姥姥身上。许仙和白娘子、梁山伯和祝英台、黑白无常和青面獠牙……一抹抹神秘色彩就从那张饱经沧桑的口中慢慢流泻,直到孩子们甜甜地睡去,在梦境中演绎着故事的续集。

       神话的火焰,不应该被任何一把科学的芭蕉扇扑灭。

葡萄未熟

       天色不早了,今天的最后一站是葡萄沟。这里是吐鲁番民居,家家户户都有荫可遮天的葡萄架。等到秋末成熟季节,缤纷晶莹的大粒葡萄如琉璃般垂下,七里飘香。可惜我是没有这口福了,但尝尝葡萄干也是好的。葡萄下架后,就会被晾到土坯房子里,大一点的十几平,小一点的也就几米见方,四壁是镂空的风口。北疆四季不歇的风汲干了葡萄的每一滴水,直到皱纹密布,不再剔透。一季沧桑吹熟了粒粒甘饴,把它们凝华、结晶。光鲜已逝,但足以储藏永恒。不知怎的,我联想起了爱情。时间长了,虽然新鲜感已经不在,但经历的风蚀越多,也就越甘醇。漫天晚霞,两人早已白发苍苍但还能磕磕绊绊并肩去看夕阳,应该是浪漫最贴切的解释了。

       夜已黑尽,林德轩的墨汁洒了满天,是时候回程了。忽瞥见路边一闪而过的达坂城,咬了咬牙,由它去吧。姑娘们,下次再来看你们。

梦游天池

       夜宿乌鲁木齐,第二天清晨,借着昨夜的微寒,一行人又出发了。听说天池离这里很近,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时间足够。把这里作为西征的终点,也不算坏,算是弥补了喀纳斯的遗憾吧。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旋转而上,窗外温度逐渐变低,有点透骨的晨寒。有一些雾,不浓不淡,吹不散,赶不走,就这么黏着游人,缭绕着山尖。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下车,高处览胜,一切尽收眼底。松松散散的雾飞弥地恰到好处,山是绿的,水是绿的,就连吹来的风都似乎是绿色的。这是仙台幻境?抑或海市蜃楼?我恍恍惚惚,曳步来到湖边,正好有艘即将开往湖心的游船停在岸边。急忙叫住船家,并步上船。一阵轰鸣,长长的尾巴将湖一分为二。站在甲板上凝望着水面,如一块碧翡黛翠,质地细腻均匀,绿得深邃渺远,绿得一发不可收。我能从这种温润的表面看透湖底那沸腾的绿意,一种不露痕迹的奔放。

       雾渐渐浓了,有些看不太清,整个湖都醉醺醺的。我索性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只留下呼吸,好像也醉了。我是李白吧?我是吕洞宾吧?我是柳宗元吧?自笑多情。这几天,我第一次感到整个精神的完全放松。没有那些有意无意困扰我的文化忧虑,或是无时无刻不震撼我的视听盛宴,只是简简单单地忘了世界、忘了尘嚣、忘了自己。耳边只响起了郑钧的《灰姑娘》。“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用醒……”

OnedayinBeijing

       打点行装,轻轻地,我要走了。或许是太过绚烂,仍然觉得一切如梦境一般。回家换了条不同的路线,先由乌鲁木齐飞往京城,再乘火车返回丹东。又是一阵令人晕眩的超重失重,3小时后,准时抵京。我真的渴望从这个现代化都市中读出点传统文化的气息,一解多日的困惑。从机场到火车站的路上,高楼强悍地宣布着每一寸土地的主权,连五环以外都不放过。一路都没有遭到堵车,一打听才知道,这要归功于政府已经将自驾车出行限制到每周一次了,但这一切都凌驾于丹东人民对单双号还没有概念的前提下。广阔的十车道上,无数铁牛沉重地喘着粗气,却不知要去向哪里。

       幼时的我曾来过一次北京,但印象早已模糊。以至于我一直以为四合院老宅应该在十环外的某处孤独地离群索居着,藏匿着一大瓶老北京的醇香。可当我穿街越巷时才发现,都市气息竟可以和传统氛围镶嵌地如此巧妙,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同时,心中的疑惑又添了一层。听司机师傅说,像这种市中心的四合院,没有几十亿的资产撑腰根本没有底气说话。我不由得对记忆中四合院里摇着摇椅扇着扇子的老大爷多了一份敬意。说这话时,也许会带着点黑色幽默般的调侃。

       北京火车站。人,满眼的人,座位上、通道内、大厅里,到处人潮涌动,人声鼎沸,人们一脸倦意,却仍不肯放下手中任何一件行李。人口大国的优势终于显现出来了。熙熙攘攘间,我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火车,好久不见。我真的爱死这种交通工具了,是因为那个“让心灵去旅行”的广告吗?还是因为那首《旅行的意义》的旋律呢?它好像有一种让人心醉的气质。没有令人作呕的汽油味,不见漂洋过海的摇晃感,更感受不到无法预知的失重的心悸。有的只是一阵阵裹着乡愁的车轮敲打着异乡铁轨发出的拨人心弦的声音,咣当咣当,咣当乱了一昼白杨,一夜路灯,咣当碎了一车倦意,一厢沉寂。邻座的可以侃侃大山,互诉衷肠,抑或一声叹惋,微微流露些许乡井之离绪、漂泊之惘思。夜深了,我却不太想睡,独自趴在床上,享受着窗外昏暗的灯光一层层贴在窗户上,又一页页映在我的脸上,幻灯片一般。周围鼾声四起,伴奏却依然是咣当咣当,演奏着离乡或归乡的回响。人们像是在回家,又像是从一个家到另外一个家。或许,家就是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离开一瞬间的舍不得吧。又或许,我只是单纯的爱上了这种没有目的地却又无限风景的旅行,漂泊天涯,四海为家。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清晨8点半,铁龙一声长鸣,缓缓地停在了丹东站。我提着行李,跟着如潮的人流向出口涌动。刚出站门,一种强烈的家的感觉俘获了我。我准确地嗅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三分锦江山雾岚之梦幻,七分鸭绿江潮汐之钟灵。一切如旧,毛主席依旧站在广场中央向着鲜红的太阳挥着手:“孩子,欢迎回家。”一群操着海蛎子口音的本地人依旧围着人群招徕乘客:“师傅,大连走吗?”释然一笑,我顿时明白,我回来了。

       是的,我真的回来了。

后记

       洋洋洒洒没完没了万余字的短文终于接近尾声了,估计没几个人会耐着性子看到这句话。到家后还是有话想说。听了几天新闻我才知道,就在我离开葡萄沟风景区的当天深夜,一场泥石流毫无征兆地在那里发生了,近百名游客被困;离开北京没几天,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使得北京市区的排水系统瘫痪,整个城市陷入内涝。我真的除了冒出一句命大就再也无话可说了。还有就是高考了。公布成绩的的那天恰好是母亲的生日。晚上八点多,在尝试了多种可能的查分途径均告无果时,九师高中的易校长突然打来电话,658的分数让我自己也着实吃了一惊,理综选择也神奇地全部正确,看来,我只有佯装镇定的权利了。一个月后,香港城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从天而降,这才算给高中生活画了个句号,也算给了自己一个说的过去的交待。尘埃落定,也该收拾收拾心情,整理整理思路,总结一下这个贯穿全文隐隐约约却从未挑明的问题了。我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好把它归纳为“文化失落”。

       这个问题还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同学们经常会问将来要到哪里学习工作,我总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除了北京上海,哪里都可以。同学们反问为什么,我嘴上说大城市太闹,但心里确实是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呢?或许是出于一个小镇居民对大都市与生俱来的敬畏?抑或许是出于一个底层百姓对高薪阶层顺理成章的羡妒?当然不会这么浅显。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对大城市如此厌倦呢?大城市究竟和其他地区有什么区别呢?

       最开始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存在于渺远的时间,也许是现代取代传统时产生的人文文化的裂缝。在古代,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波斯,第二个古埃及,第二个古巴比伦。无可否认,他们繁荣过,但繁荣地各有千秋,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提到公元前,你会想到古希腊、特洛伊和迈锡尼;提到中世纪,你会想到马车、集市、金币和香料。而如今的城市,繁华得过于千篇一律,没有创意。一样的灯红酒绿,一样的车水马龙。但到这里,问题变得经不起推敲了,合理的解释就是人们日益密切的沟通。在古代,由于条件的限制,人们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只能按照自己即成的方式发展,于是,不同的地域哺育了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明又书写了不同的历史。而在今天,你无法挣脱现代传媒的高效和便捷,就算有新的文化途径的雨滴,也会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逐渐溶解在大趋势的汪洋中。如果我们轻易断言科技扼杀了传统文化,北京四合院前跑着的宝马和奥迪,马上会鸣笛抗议。

       看来问题不在这里。目光渐渐转向广袤的空间,也许是乡村都市化未浸润的自然文化的干涸。提到内蒙古,你会想到无际的草原、奔驰的牧马和玲珑的蒙古包;提到江浙一带,你会想到恬静的水乡、夜半的摇橹和苔青的石板。这些未被都市侵染的净土无声无息地守护者自己的人文与自然的气息,不谙世事,自得其乐。但提到上海时,我们的确茫然了,我们想不到这样繁华的地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人文价值。满载的地铁和碌碌的上班族难道不能在发达国家的都市中普遍见到么?但问题又来了,都市不过是一种高度规范化的乡村,社会的的进步、人民的富足可能都要溯源于此。在高楼林立中留下几间土坯民房作为纪念,也算无可厚非。我们不能因为怀念青铜的锈斑而弄脏了日常生活的瓷碗。

       我真的困惑了,我一直在摒弃、在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城市文明不能算作一种文化吗?我所执著的真的是人文吗?在一连串的问号填满我的脑子的时候,眼前浮现的灰蒙蒙的高楼和冷冰冰的面孔使我产生的厌恶的感觉却突然把它们一个个拉直成叹号。我慢慢地明白了:我执著的东西,其实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讨厌的,不过是一种心与心之间的冷漠。有了人,有了沟通,有了交流,才会产生文明,才会孕育历史。传统与现代、都市与乡村都同样可以做到五彩斑斓,这只需要一种温情作为催化剂。见面时只要你微微一笑,我不会在乎你是骑着沙漠骆驼还是开着凯迪拉克。

       或许,我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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