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东栅西栅

2014年的第一个月份，我终于如愿，独自一人去了那个江南水乡——乌镇。

冬季去乌镇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天气着实凉了些，即便穿的很多也忍不住瑟瑟发抖。我想，南方的冬天是残忍的，这里的冷是骨子里的冷，就像要把人的灵魂也一同冰封住一样。

就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乌镇一趟，小的时候是因为一部似水年华所以对那里心生向往，时间久了，可能就变成了一种执念。不想便罢，若想了，这心思便在心里生根发芽，终成魔障。所以不论旁人说什么，硬是要走上一遭了却一桩心事。

冬日里的乌镇没有夏季的明媚春季的浪漫，有的只是一种寂静的温柔。沿着河畔走了一遭又一遭，走累了便坐在桥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恍惚间便定格成了一幅画，分不清自己身处哪里。一个人的旅程其实是有些寂寞的，像这样，独自一人赞叹却无人分享，旅后没有想说的欲望，所以此刻需要残忍的生生忍住。可偏偏一个人的旅行却也有着致命的诱惑，无人打扰，无需敷衍，一个人随心所欲，不需顾及许多，轻松自在，走走停停，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吃自己想吃的食物，念自己所念的故人。走累了，便在路边的老茶馆喝上一碗茶，水乡的人们似乎对茶馆有着别样的依赖，早上起了，或是午后，又或者晚上闲来无事都愿来这茶馆坐坐，聊天、八卦、或是嚼舌根，无伤大雅又能放松身心，想是不错的消遣。只是镇子上的茶馆大多有些没落了，老人们喜欢，年轻人却更喜欢光顾奶茶店。不知为什么，自己总是对老的，旧的东西感兴趣，可我是不承认自己怀旧的，也不愿长久的停留在一个老旧的镇上。总归是有些矛盾。

未来的人心怀期待，初来的人好奇兴奋，临走的人遗憾怀缅。乌镇的样貌被幻化成了一个传说，太过美好，所以有些人在初来的兴奋过后反而会有些失望。你以为是什么样子它却未必是那个样子，我们总是太过理想化，喜欢用形而上学的思想来看待这个世界，所以有时候接受不能。豆瓣上有人说，乌镇没什么可看的，景点里挺好，景点外就是一个又穷又破的镇子。可是实际上景点里的东西有很多已经非常商业化了，尤其是西柵，完全是为了旅游而开发出来的，所以有些人失望，抱怨。尽管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它依然很美，比不上传说中，却能让人心悦，所以这就够了。看风景也是需要心情的，太过挑剔反而就没意思了。

一个人，有的时候会忘了时间，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不知不觉会过去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发了很久的呆，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好像只是把脑子放空，又或者想了很多，转眼间又被丢掷脑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忘记很多事，有些是刚刚发生过的，有些是遥远的，自己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得事，有时竟也模糊了起来。我以为是因为有新的记忆要填进来，重要的，可现实却并没有如我所愿，所以我恐慌了起来，天天嚷嚷着自己老了，如果这话被祖母知道了，恐怕又要获赠白眼数枚。遗漏了什么，不得而知。在记忆的长河里挑挑拣拣，不停地舍弃，不停的丢掉，越舍越多，枯留了一具躯壳。我不想做记忆的残废，所以总是放空、发呆，用来回忆。为自己设了一个奇怪的结界，别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隔离整个世界，所以制造不出回忆，填不进我的脑子。如此这般，恶性循环。这么想的时候，我正站在石桥上，瞪着刘若英在乌镇住的那间阁楼，旁边是一个旅游团，导游正在讲解那间房子还有石桥另一侧的回廊，说是在似水年华中经常出现的场景，原以为那条回廊很长，原来短的很，几步便走完了。你看，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却也未必是真的。我不明白听着导游词的刹那，为什么会冒出那些奇怪的想法，人类的大脑真的是很神奇的构造。

领队拼命的劝说大家要拍照留念。最后我也忍不住拍了一张，只不过上面只有一个走廊，没有我。自己的时候我的照片里通常是没有自己的，有风景，有建筑，有路人，却惟独，没有自己。我想我是真的怕忘了，忘了看过的风景，忘了自己来过。拍照的同时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会不会有一天，当我再看到这张照片时已想不起这是出自自己之手了。旅行团的导游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我已听不清楚，他们渐行渐远，我没有跟随。突然想起蓝莓之夜里的画面，女主角和萍水相逢的朋友在同路了一段后，终于在西部公路的一个岔口分手，两个人，两辆车，不同的方向，挥一次手便是道别，没有言语。很多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不会对这个镜头有什么印象，我却被那一幕深深震撼。王家卫的电影总会有不同的点触碰到不同人的心里。相别便是永远，也许他们很快便会忘记对方，但是在当时那条公路上，他们只有彼此。

我不知道桥下的这条河究竟是不是河，我没见它在流动，如同此时的乌镇一样，寂静不语。其实它是不是河有什么关系呢，它已在这存在了许多年，而我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在还未看清它真正的模样时，便已离开。人生匆匆如流水，很多时候只不过是刹那芳华，待你想要真正去看清它时，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们悔恨、不甘、迷茫和等待。

抚摸过城墙上斑驳的痕迹，踏过布满苔藓的石板路，有时候会去思考这个小镇存在的意义，很多城市里的人在这里洗涤心灵，寻找生活的方向，可是它又能指引人们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景色好点的镇子罢了。我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可以放松身心，安静思考的环境而已。尽管如此，游人仍源源不断的往这个小镇涌来，寻找真正的自己。我也抱着这个目的而来，却发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唯有自己可以救赎自己。人生总要被迫经历某些阶段才能成长，有些人执拗、坚持、遍体鳞伤然后成长；有些人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底。后者毕竟是少数，有的坚持到底获得成功，有的坚持到底却一败涂地。所以有时候想，纠结那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算了，可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所以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去试试，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即使结局不如人意，即使最后满身狼藉，也不枉自己的人生。

在乌镇吃的最好吃的东西其实是乌梅，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在网上还是电视上从来没人把乌梅作为乌镇的美食介绍给别人，也许是乌梅并不是乌镇所特有的。这是一种酸酸甜甜的果子，酸甜之中又有一股浓重的苦涩的感觉。回去问旅馆的阿姨，阿姨竟然说她很少吃乌梅。果然随手便能拿来的东西往往是不被珍惜的，近在咫尺的东西反而更容易被忽略。如同现实中的你我，总是喜欢做生活中的盲人。

有时候总是在想，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渴望什么样的人生，纠结着，思索着，也不过是四个字，随心所欲。可我们偏偏又有那么多的羁绊、束缚、顾虑，那些看似随心所欲的人，也就是相对自由些罢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羡慕，如同困兽般期待冲出锁住自己的牢笼。只是有时会忘了，一旦脱缰，得意忘形，可能会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记得大学校园里立着两块大石头，上面刻着，脚踏实地，仰望星空。有时想想，母校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流传下来的也就那么几句话，自然有它的道理做人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理想可以有，但也不要太离谱。只有脚踏实地了，才能昂起头发现星空的美丽。这一次乌镇之行，不仅想找回内心的平静，也是想让自己接接地气，放下自我。

许久不曾拿笔，时隔好久竟发现手生至如此，脑袋空空，前言不搭后语，果然是懒惰的可以。身体可以偷懒，但思想却不行。长久不思考，终究会变成个废人。三月份写的这篇游记，拖拖拉拉竟然到今日才想起要给它结个尾，却早已没有当时的感觉了。如果有机会，会独自再去一次乌镇，清明前后，想去感受下那种撩拨人心的温柔，淡淡忧伤中的蜜意。

                                          2014年7月17日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