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记忆 沙溪古镇

太仓
太仓 taicang
经纬度:121.108868
31.449717
旅游评分:4.1分
旅行费用:¥500元
景区类型 :1
游玩天数:
游记入库:2016-08-08 10:58
游记浏览: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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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应志刚

  最美好的旅行,莫过于有一个你说什么她都懂,她说什么你也懂的人同行。

  而旅行对于风景的意义,或许也同旅者一般,需要懂它的人来邂逅。

  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我是不会去沙溪古镇的。

  太激烈的情绪,会怠慢了那些风景。它不浓烈,不特立,甚至招惹不起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的游客,不屑的挑剔。

  它只是生活的标本。

  只有你愿意跟着它一道呼吸,原本就世俗的空气,它才会复活,并且与你对话,告知你,那些隐在浮华背后的故事。

  在一个细雨纷飞的暮春,有着淡淡忧愁的我,冒冒失失闯将进来的时候,它仿同一位久候在此的红颜,将我迎了进去。

  老旧的新华书店,水泥墙面如同抹多了脂粉的姑娘,经了风受了雨,粉子扑嗖嗖地掉落,墙面坑洼,似极青春痘顽固的印记。

  里面并不敞亮,架子上整齐排列的厚重书籍,白森森的书页切口,令人不敢亲近。顶上的吊扇,吱呀吱呀有气无力地旋转,总叫人担心突然会掉下来。

  哪有门口的小人书摊诱惑!

  一毛钱交到摊主的手上,半大的孩子挤成一堆,小凳子不够分,干脆用嘴吹散了路牙子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

  恼人的蚊虫,总喜欢追逐因为一路嬉闹浑身汗津津的孩子。

  小人书上的内容太吸引人,受了痒却又不舍丢下,翻着书页,用手提起裤管,在腿上留下一道道红白相间的抓痕。

  看摊子的老人摇着蒲扇,笑眯眯地来回走动,尽量让这轻微的风,照顾到每个孩子。

  接近中午的时候,做好了饭菜的老人,照例倚着木栅门,远远盯着巷子的尽头。

  再皮的孩子终归不会忘了回家,到了吃饭的点,连奔带跑从一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钻出来。

  他们风尘仆仆,脸上淌着油汗,面色红润,身上的衣服却早已不成样子,或是穿得走了形,沾染了灰或是泥水,掉了一两粒纽扣是常有的事。

  老人此刻的脚步变得矫健起来,早已拦在巷道的中央,瞅准了自家的孩子,一把揪住,拽进门里,在身上一阵拍打,嘴里“哦呦哦呦”地发出既不满又宠溺的腔调。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知了“急啦急啦”叫唤的时候,篾匠铺的生意好的出奇。

  那种竹篾编制,半人高圆滚滚,中间空空的筒子,最为抢手。

  电风扇的风越吹越热,午睡的娃娃在床上翻来覆去,翻个身叫唤一声“热煞唻”,再翻个身又叫唤一声“热煞唻”。

  祖母打来沁凉的井水,把筒子浸入水中,随后又拿出来擦干,塞到娃娃边上,“囡囡啊,抱着竹夫人,一会就凉快了。”

  “为什么叫竹夫人啊?”小娃娃感觉清凉了许多,抱着竹夫人,瞪着眼珠子问祖母。

  “哦”,祖母愣了愣,又笑了,逗趣道,“那你天天抱着它,等你长大了就给你当老婆啊。”

  “奶奶骗人!”小娃娃不屑地看了看竹夫人,一脚踹向一旁,嘟囔道,“它又不是人,又不会讲话。”

  但毕竟架不住热,又翻过身去,用脚尖勾了竹夫人过去,重新抱在怀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娘舅唻了摘枇杷,娘舅唻了纺棉花……”

  老祖母轻哼着童谣,小娃娃的脸上挂着笑,口水沾满了竹夫人。

  倚在墙角的二八杠脚踏车,总让我怀想,那群在风中的巷道呼啸而过的少年。

  他们有着苍白的面容,薄凉的衣衫,单纯干净的眼睛。

  杂货店里,三三两两挤进去的少年,大呼小叫简直要将店铺的顶给掀了。不肯老实做生意的老板,小心翼翼招待这些半大的孩子,带着诡异的笑,朝外东张西望一番,拆了一包香烟,一根根塞进少年的手中。

  在少年的时光,香烟是论根卖的。

  明知道便宜了奸诈的老板,但谁让少年们那么想要成长为男人呢。

  烟雾往往聚集在僻静的门楼,后面是街巷,前面是一条流经小镇的河,有一座斑驳的老桥,风吹草动之下,少年们瞬间四散逃窜。

  那位落寞坐在杂货铺里的中年男子,是否还在怀想当年的时光?

  只是,他断然不会再把香烟卖给少年。

  他已经是一位父亲。

  时光氤氲的下午,新华理发店里,少年被摁在可以旋转的圈椅上。

  椅背上的皮革已经磨脱了一大块,花白头发的剃头匠拿着推子,咔擦咔擦,将少年的心事剪落了一地。

  姆妈在一旁叉着腰盯着,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只塑料凉拖。一路的抗争终究敌不过碎碎念,和她手里的降妖神器。

  每个男孩子都不喜欢老剃头匠,他只会剃一成不变的小平头。

  少年的心已经懵懂,他只想留一点点的长发,从嘴角往上吹一口气,发丝飞扬的动作真的好帅。

  老妈你知不知道?那样的动作会迷死女孩子的!

  好吧,其实我是不敢对你说实话的。

  下午三点,邮递员照例都会来打开那只绿色的邮筒。

  那个时候,总是想着远方,还有素未谋面的笔友。呵,她是一位女孩,曾经寄来的照片,比越过课桌的三八线时,那个喜欢用笔尖扎人胳膊的同桌,好看了许多。

  少年的心事,总是用一夜的未眠,换作信笺上一行行的倾诉,在印着碎花的纸页上,有那么一点点的悸动。

  把信塞入邮筒,就是漫长心焦的等待。明知道昨天才刚刚寄出,邮递员从门口经过,总忍不住要问上一句,“阿叔,有没有我的信?”

  多数的时候是失望的,远方的女孩,或许还在纸上酝酿着情愫。

  那究竟算不算爱情呢?谁知道呢?很多很多年过去了,远方的女孩,依旧还在远方。

  时光慢慢地流淌,少年长大了,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望着街上呼啸而过的少年,偶尔也会出神,偶尔又神经质地轻笑起来。

  古镇屋檐下,年年都有燕子归来筑巢。有老人突然消失,街上再也不见那佝偻的身影;有年轻的女人,带着满脸的幸福,推着童车经过巷子,里面坐着胖嘟嘟的娃娃。

  古镇安静地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一茬又一茬,收藏着他们的故事。

  你不和它说话,它不会告诉你。若是你开了口,走进它的心里,时光犹如粉末弥漫,将你一把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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