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塔下村

2013年端午，我和同学去厦门玩，定了先南靖土楼的行程，结果下飞机当天，闽南地区普降大到暴雨，雨下的看不清路，出租车都停在机场不敢开，我们费尽周折才到了酒店，又被拦在屋里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联系南靖的青旅，电话那边的姑娘说，昨天山里雨确实大，但早上基本停了，听说村口的路被淹了，不过外面的公路没事，大巴还通车，现在山上云雾缭绕，风景很好，欢迎过来。

当时塔下村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我也没听说过，只是一直想看土楼，大老远来的，不想留遗憾，可福建的泥石流我经历过，瞬间的暴雨化成数条小河从山上冲下来，越积越多到路上汇成一米多深的泥水河，整个过程不超过2分钟，完全措手不及。所以当我们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决定按计划走的时候真有点大义凛然的味道，这可能就是我笃信的好事多磨，此行也因此更显得弥足珍贵。时代在进步，我们当时路途的周折现在都已经不必经历，南靖火车站开了直通田螺坑的车，土楼景区间的摆渡也十分便利了，只不过3年前不用刻意逃票就能免费进村，现在可能难了。我始终觉得塔下村有后来的发展，土楼阳光青年旅舍是功不可没的，当初我们会来到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这里有家YHA联盟的青旅，否则只去“东倒西歪”或者“四菜一汤”根本无需经过这里。

我们足足颠簸加等待6个小时，换了4次交通工具，才辗转到了塔下村的村口，虽然前一秒还在惨不忍睹的小巴里满肚子翻江倒海的想吐，一下车瞬间满血复活了，我能说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吗，这青山绿水云山雾罩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完全就是我的菜。村口的香炉，石板桥，看上去都复古又协调，如果有人能帮我把路边的电线杆都p掉，我可能会忘乎所以。

青旅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同伴在门口抽烟，我先进去，万万没想到，迎接我的不是老板，而是两只大狗，太惭愧了我真的怕狗，这么热情又硕大的两只真险些酿成我内牛满面的感人画面，就在我泪腺即将失守的那一刻，一个瘦弱的姑娘从外面收伞进来，须臾间降服了两只巨兽，这姑娘便是老板。一个地道的福建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北京话，我在厦门四年也几乎没见过，她自嘲说，我当了很多年北漂，漂不动了，这才回来。

阴雨还是在持续，不过不是泼盆般不讲理的下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下来，院子里的向日葵也低着头。我跟小伙伴儿就这样不畏艰险的出发了，老板告诉我们，沿着小路过河，往山上走会经过张氏宗祠，旁边就是这里最大的土楼。一路上几乎连行人都没见过，偶尔有大狗经过，被淋的无精打采理都不理我们，这可是端午节的正日子，如此宁静的小长假，真是无可挑剔了。

经过石桥的时候，我们发现河水已经没过了村口两边的道路，一股一股湍急的流着，汽车都无法通行了，我们能来也是幸运。

出发前有同学告诉我，夏天特别适合摄影，出太阳可以照蓝天白云，下雨了可以照花草树木，真是不骗人，雨水冲刷过的山林和田地呈现着晃眼的新绿，非常治愈的颜色，我们行进非常慢，每走一步几乎都有想按快门的冲动，我当时还用的微单，再尽力保护，相机也还是会被淋到，那也不甘心给收起来。

穿过了一段相对狭小的巷子，视野突然开阔了，很明显，到了张氏祠堂。祠堂四周是红墙环绕，外面立着许多规模相异石柱，院门上写着，张氏家庙。阅读了旁边的介绍才知道，这祠堂叫德远堂，已经有接近600年历史，这22根石龙旗杆代表着家族里出现过的大人物，上到状元榜样，下到进士举人。家庙旁边便是戏台，摆着几排凳子，这种天气并不会有节目，几只散养的土鸡在台上玩的欢快。戏台背面有条小路，我们开始往高处的茶山上走，石板非常滑，实在不敢冒进太多，只走了几分钟回头再看，家庙前的广场形成一个弯月牙，远处村落错综绵延，山腰被水雾铺盖，整幅构图精美绝伦，烟雨迷蒙，旷野一片寂静，快门随意的一起一落，便能按下遍寻不到的极致画面。

我们找了一家小馆子吃了个便饭，价钱适当味道也还可口，回到青旅时天已经全黑了，大厅已经热闹起来，大部分是假期来帮忙的义工，我有些倦怠，打了个招呼便回屋了，同伴跟大狗玩的不亦乐乎。

清晨的山里雾气更重了，从山顶压倒半山腰，我们顺着小路信步，看山上田地里还偶尔有劳作的人，这边的梯田不会像龙脊元阳那样的大规模，不过也能看出层次感，山谷里始终有条小河，因为雨水的充沛每隔一段就会形成一个小瀑布的景观。

峰回路转，我们绕过一个弯，又见到一个半圆型的土楼，所谓半圆，就不再是全封闭的，内饰和昨天很相似，但从下面看这种扇形像是个敞开的臂膀，也很特色。

一直逛到中午，小雨还是时断时续的，我们回青旅收拾行李，土楼阳光家的大狗居然抱着小伙伴儿不让走，场面好煽情，虽然停留的时间连24小时都没凑够，却一百万分的真实留恋。

还是因为下雨，塔下村通往别的村子的小巴和出租车都不怎么运营，我们徒步十几公里一直走到东倒西歪裕昌楼才坐上了回县城的大巴，沿途始终风景秀丽，但渐渐的越走越添了几分商业气息，后面经过的三四个村子，村口都会有祠堂，但再没一个立着像德远堂那样多的石龙旗杆了。

这个差点错过的塔下之行最后竟成了整段旅行的点睛之笔，相比起厦大的情怀，鼓浪屿的小资，这份烟雨中的清新最让人怀念，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有种发自肺腑的轻恬。
只是两天的时间，没见过艳阳，更没有星空，但塔下村的宁静致远让我久久回味，这是种超乎意料的惊喜，它在我心中的分量超过了南靖土楼这个大概念，而成了遗世独立的一方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