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回居延 黑水古城 -居延海 -怪树林

想来我也挺奇葩的，想着一切都交给旅行社，就什么攻略也没做，连旅行社安排的景点都没细看。后来偶然看见行程单有“居延海”这个地方，心想难道这就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那个居延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一定是后人胡乱开发的景点吧。

事实证明无知＋懒惰也有好处，总能为旅行增添意想不到的惊喜。居延海的确就是古称“弱水”的居延泽，它是滋养这片绿洲的水源，也是额济纳河的归宿。相传老子在这里升仙，霍去病在这里屯兵，李陵在这里受虏，马可波罗也是经由这里进入了东方天堂……这里既是历史上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丝绸之路上繁华的驿站。它的荒僻勾起戍边将士的故园之思，它的苍凉令文人墨客涌起怀古幽情，它的遥远令闺中怨妇们肠断神伤。“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白草连天野火烧，居延城外猎天骄”“欲寄征衣问消息，居延城外又移军。”太多的诗句记录了与这片土地有关的故事，以致于当我真正靠近它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二天的行程是除了胡杨林之外的几个经典景区——居延海、神树、黑水古城和怪树林。

居延海的日出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太阳升起的全过程。那种感觉就像是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充满了焦急和期许，包含着对于生命的喜悦。芦苇丛生，白鸥翩飞的居延海，是我从没见过的塞外景致，但它却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今日水草丰沛的居延海，在十几年前还是一片荒滩。从上世纪60年代起，因为过度开发导致环境恶化，逐渐干涸的居延海再也抵挡不住沙漠的肆虐，暴风卷着黄沙一路东进，长驱直入刮到了华北，就是那几年恐怖的沙尘暴。 还好后来政府亡羊补牢，救活了居延海，才抑制了沙暴的继续侵袭。所以看着这湛蓝的水面，在欣赏美景之余，还有一份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激。

神树是个匪夷所思的景点，它本是居延海附近一户农家院子的胡杨树。因其树龄长（据考证有八百余年）枝叶繁茂，被附近百姓尊为“神树”，受到供奉。这是到处都有的植物崇拜现象，但不知为什么来额济纳旅游的人多了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知名景点。那户人家见有利可图，就开始10块钱一个人地收费了。没有门票和任何收据，明显的乱收费，但这是人家祖上留下来的私有财产，政府也奈何不得。曾一度传出政府要买下神树的消息，神树的主人家便跑到政府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不了了之。据说神树的主人家早已依靠着“摇钱树”成为了方圆百里的首富，也真是一桩奇事了。但我总疑心是神树主人家给了旅行社好处，不然哪个游客会跑到这里来烧香祭拜啊。但是当我看到那树的枝条和树干的缝隙里都塞满了人民币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又觉得呼市大召寺的那一幕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利用人心发财的人，才是真的精明人。

黑城遗迹和怪树林在一个景区里，套票中还包含大同城和红城两个规模很小的遗址，我们没有去。黑城号称是丝绸之路上保存得最完整的古城遗址，我还以为能看到一系列壮观的古建筑群。欣赏过了城门的那几座覆钵式白塔，进到城里一看，我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来。这哪里是遗址，分明是废墟，不，残骸——除了沙子跟土，什么也看不到。好在我们的导游对历史和考古十分痴迷，要不是他拉着我们热情地讲解，我绝对看不出什么大户人家的地基碎片啦，残留着灰的炉灶一角啦，磨盘留下的痕迹啦。日头太过毒辣，团员们对这片废墟渐渐失去了兴趣，只有导游还口若悬河地构筑着几百年前那座城市的繁华，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而感动，时而叹惋，久久不能自拔。

黑城建于公元九世纪的西夏朝，几经历史浮沉，终于在被明朝大将冯胜攻破后残遭废弃。冯胜将额济纳河改道，断了黑城的水源，迫使守城的“黑将军”弃城而逃。失去了水源的黑城变成了一座死城，逐渐被遗忘在了荒漠之中。

       怪树林是一片枯死的胡杨树，形态狰狞，传说是战死的黑将军和部下所化，实则是生态环境恶化导致的。这里以赏日落而闻名，枯藤老树配上斜阳西下，将悲凉之情渲染到了极致。只是如今这里已经在木质的走道两侧拉上了绳子，游人不得随意进入树林拍照，旁边还有工作人员管理。被绳子这么一拦，游人显得分外拥挤起来，大家都努力地在狭窄的走道上寻找着合适的机位。太阳开始下落的那一瞬，大家都屏息凝神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一阵快门声后，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喊，人们纷纷迈过绳子，潮水般涌向那些枯死的胡杨，管理人员也束手无策。太阳的身影很快从地平线上消失，空余一缕金色的光，与薄暮交织在一起，形成紫色的霞光，像一个个飘荡在天际的孤魂。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美的晚霞，那么美丽的一场“死亡”。

      这一天的行程分为生和死两个板块——初升的朝阳照耀着重生的居延泽；沉落的夕阳笼罩着死去的黑水城。生与死其实很相似，都会使人们的目光聚焦，只不过一个承载希望，一个走向消亡。“生”“死”并存的额济纳，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