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去丽江

  我和小w买了点零食就出发了，目的地是丽江古城，方式是搭便车。小w比我胆子大，她是个行动前顾虑少的人，而我恰恰相反。从大理古城去洱海边是我的主意，而决定搭便车去丽江，主心骨是她。

  搭便车这个想法最初来自昆明青旅里的一位大哥，他辞了职，一个人跑出来旅行。当时我还对他感叹：同样是头一次长途旅行，我仔细的计划行程，提前订旅舍，交通工具是火车汽车，而他呢？自由自在，随走随停，路边挥手搭便车，晚上睡旅舍或个人家里的沙发。真好，衣食住行四项基本需求，有一半不花钱。我羡慕他的旅行方式，但还没有勇气身体力行。

  后来在大理，我和小w一同遇见一个长相斯文，戴黑框眼镜的小男生，我们称他是“搭车帝”，因为他的搭车距离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从厦门出发，终点是拉萨。他给了我和姑娘亲自搭车一试的决心。

  于是，从桃源码头去丽江的国道上，出现了背双肩包，头戴遮阳帽的一对徒步男女。女子身着绿上衣，白底红花肥腿裤，远看俨然迎风招摇的锦旗。男子呢？一只手不争气地拖着滚轮旅行箱，另一只手举着十六开大小的白纸板，上面大大地写着“搭车”两个字。他们顶着烈日，走走停停，不辞辛苦地由四辆车，接力似的送到了传说中的丽江古城。

  对从没搭过车的人来说，搭车最主要的困难有两个：一是放下面子在路边挥手或举牌；二是中途一时搭不到车而不感到气馁。以我的经验，只要成功地搭上过一辆车，第一个困难就永远不存在了；而中途气馁却是经常的事。

  当时的情形是，我比姑娘更经常地气馁，总是可怜兮兮地说些丧气话，比方说，怎么还没有车经过啊；为什么刚刚过去的车不停啊；再不坐上车我会不会被晒爆了啊……这都是些不需要回答，也根本没有答案的蠢问题，姑娘听了紧闭着嘴不理我，眼神坚定地看着远处的公路。姑娘能压住火不朝我怒吼，估计是因为我小她一岁。大概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和还没长大的小朋友一般见识。

  一次我们在一个小城镇下了车，因为不愿意在原地等就向前徒步，一不小心，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依旧是让人痛恨的艳阳高照，路的两旁一片平原伸展，紧接着就是暴露着红土的矮山丘，有零星绿草点缀。耳边时不时传来隐约的狗吠声。我都不知道该为这从未见过的旷野激动，还是该满心凄惨的哀叹。但小w好像很少抱怨，只是忍受着我在她耳边邻家阿婆似的叨念。

  我和她在车上的表现也不同。大概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有求于人，说难听点就是不劳而获，所以才有意地——或者是无意地也可能——说好听的话讨车上的人开心。而我只是敷衍几句就安静地看窗外的风景，后来甚至觉得，有这样的旅伴真好，省了多少口舌之劳。她算是我们这个两人团体的代言人，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原本陌生的双方阵营如果不聊天，那该多尴尬啊！

  之后等我有机会一个人搭车了才发现，聊天不简单。或许因为双方怀有戒心，陌生人之间原本可以问的私事，这时候往往就成了一条敏感的线，而更好笑的是，对方可以冒险一踩，我们不能，可能因为有求于人而自然地低人一等吧。所以，搭车的这一方，回答总是多于提问。我也不知道是普遍如此，还是由我的某种性格因素决定了自己搭车时的处境。

  现在我当然懂了，搭车不过是接受有车一族的帮助而已，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境况尴尬其实也无关紧要，或许司机会因此暗中找借口请人下车，但路上的可搭的车还多得是，一次聊不来，还有下次。总之，私事可以不问，他问了不想回答也可以规避，但曲意逢迎是不对的，低人一等更是无稽之谈。

  搭到的四辆车中，三辆自驾游，一辆是一对白族夫妇的小面包车。小面包车驶过的那一段是盘山路。路不算宽，超车的时候我会暗暗地祈祷平安；右手边经常是望下去头就发晕的险峻山崖，再远处有村庄静静地躺在绿平原上。夫妇两不常说话，妻子的神态尤其沉静。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羡慕起他们俩的幸福来。生活中或许有危险的路途，但只要日后的安宁可以想见，那就是幸福的。

  刚到丽江古城，小w的神色明显轻松起来，不停地说，没想到路上的好人有这么多。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