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新藏线- 塔钦的悠闲日子 （七） 塔钦

塔钦是一个躺在神山脚下的小村庄，来转山的人大多选择在此歇脚。村子里有一所苹果小学，一个卫生院，一片规划得很工整的住宿区，一条马路，一头连着纳木那尼，一头连着冈仁波齐。我们就住在这条马路上的一个旅馆里。抵达塔钦之后，病号水同学和金同学并没有放弃转山的念头，在东北人开的小饭馆里，输了人生史上最辉煌的一次液。给我们输液的是当地卫生院的张医生，他说在高原感冒不比在平地，吃药基本不管用，刚感冒的时候输完液第二天就能好。我怯懦地告诉他我们已经感冒好几天，他脸上一顿，我立刻知道没戏了。可是当时液体马上就要进入我们的静脉，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输液的过程很愉快，其间喝了无数杯水，翻完了一本菜谱，同饭馆老板、旁边的旅馆老板以及背夫老雷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洗澡归来如释重负的身影，目睹了豪哥与旅馆老板在象棋盘前的捉对厮杀的背影。在四五千米海拔的小饭馆里面朝神山，静脉里源源不断地流入不知名的液体，真神奇！


*朋友的玉爪

第二天醒来，感冒如我料想的没有一丁点儿好转的迹象，鼻涕依然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我相信这是神谕，不再偏执于那份圆满，而是随性地去丈量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珍惜彼时彼刻的风景和心情，站在那儿就已是我微小且珍贵的幸福回忆。第一天转山归来后洗了个痛快的温水澡，用一个痛快的懒觉迎来了在阿里最无所事事的一天，却是极好的随心所欲。塔钦的白天没有电，只有太阳落山后才会用发电机发电。旅店有个温室般的玻璃走廊，摆放着一排桌椅。即便有玻璃阻隔，阳光依然烈得没有一丝人情味。戴着帽子和墨镜，躺在椅子上看书听音乐写明信片看马路上的人来车往，间或打个小盹，喝口前一天从曲古寺旁边打回来的菩萨水，去旅店的厕所方个便顺便欣赏冈仁波齐的英姿，男厕是个比女厕更好的观景点，这就是云上的惬意日子。

旅店老板的儿子叫洛桑，还在蹒跚学步，他长着长长的睫毛，是我见过的表情极为严肃的小孩之一，却很依赖人。我跟他玩了一会儿他就不能容忍我走出他的视线，只要我作势要走，他一定会嚎啕大哭。每当我瞅准他一个人玩得正高兴，蹑手蹑脚打算离开，他的雷达总是能立刻感应到，然后大哭。虽然我明白那种声势浩大的哭泣只是他的小伎俩，却总也狠不下心。

走廊里有几个藏人正在玩一种以贝壳铜钱和骰子为工具的赌博游戏，看上去很神秘，我一边做保姆一边在他们的讲解下参透了其中的奥妙。他们也是利用假期出来旅行，不过他们一年的假期有两个月左右，羡慕得我直流口水。有一个人是川大毕业的，去过很多地方旅行，所以我们聊起天来格外亲切。他们用一天的时间转完山，背上去的氧气比我们带的还要多，我这才知道原来生活在低海拔地区的藏人也会有高原缺氧的困扰，有些还不如我们适应得快。下午住进来四个从新疆走新藏线的人，路线刚好和我们相反，我从他们那儿获取了许多一手信息，并且获赠三袋板蓝根冲剂，我也赠出了自己不曾用过的高原安胶囊。晚上又来了五个从新疆骑自行车过来的湖南人，中年人，女人比男人的年纪还要大。我们互相浏览着相机里留下的画面，交流摄影心得和路上的故事，看到了新藏公路上帅气的自行车，路人留给他们的大红苹果和荒原里的孤狼。我说旁边的小商店里在卖胖哥槟榔（湖南人民的最爱），大哥立刻冲去拎回来一袋槟榔和几瓶啤酒，并且告诉我喝啤酒是治疗感冒的最有效办法。我无法不被这种乐观和豁达打动，他们身上有着让我觉得极为亲切的幽默感，隐藏在每一个笑容和玩笑背后。在荒漠寂静的阿里，整日与雪山湖泊和尘土为伴，第一次在一天时间里遇到那么多陌生人，听着他们的故事，讲着自己的故事，彼此的精彩不需要太多言语总能轻易领悟，相视一笑，云淡风轻。

那天的黄昏我一个人逆风沿着马路向着纳木那尼走了很久，灿烂的夕阳犹如一道福兮照耀在这座我最喜爱的雪山上，勾勒出喜马拉雅山脉连绵的轮廓，就那样静静看了好久，直到夕阳漠去。镜头无从负担那般的美，我只能用眼睛把它深深地拍在记忆里。不能忘记的还有深夜来临之后那漫天的星星和野狗的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