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定-康定——不太省心 二郎山 -泸定 -康定

   出了二郎山隧道，十几公里大下坡，就到了大渡河谷里的泸定县城，这地方海拔只有一千三百米，是整个甘孜州唯一一个能产水稻的地方，一年四季瓜果不断，五月樱桃六月杏七月八月九月一直到十月入冬苹果下来，都有新鲜水果吃，春夏之交漫山遍野还开满了高山杜鹃，因此被称为甘孜的小江南。过了泸定，就是上坡了，泸定到康定，海拔从1300米到2500米，48公里路，很多骑自行车的人，没被二郎山难倒，都被这段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缓上坡，把锐气给挫没了……我当年也一样。

   康定，旧名打箭炉，我很喜欢打箭炉这个名字，很武侠，很传奇，还带着几分尚武好战的戾气，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之此地自古民风剽悍，不归王化，以致康区久乱。历代政府更是深知“治藏必先安康”的古训，纷纷重兵戡乱，民国时期便取“康区平定”之意，改名康定了。看来这个地名是蕴含着统治者对此地再无战事长治久安的美好愿望的。至于康定情歌，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泸定也一样，康熙当年在大渡河上修铁桥，御笔亲题，取名泸定桥，以图“泸河安定”之意，城随桥名，沿袭至今。殊不知，康熙将大渡河误认作诸葛亮《出师表》中的泸水了，而当时的所谓泸水，其实是现在的金沙江！叫错了不要紧，只要是皇上叫的，大家都跟着叫，错的也就变成对的了……

   不管怎么样，综上，可以看出，一个泸定，一个康定，其实都说明这俩地方以前不怎么让人省心——人总是对自己缺少的充满向往，就跟给自己女儿起名叫“胜男”、“招弟”什么的是一个道理。

   现在的康定，属于旅游大巴、属于长途司机、属于自驾游的游客、属于你我，却唯独失去了打箭炉原本应有的样子——茶马古道的锅庄旁，温暖的篝火映着青稞酒碗和康巴汉子粗犷的脸庞，月光照在跑马山上，马帮里英俊的小伙子，在山上遇见了一见钟情的美丽姑娘……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这样的康定才是情歌里的康定，才是那个传说中的打箭炉。

   文明的地理差异是旅行的源动力，而旅行本身却又在消除着这种差异，一个纠结的两难命题。

   无论如何，康定还是川藏公路上一个奇异而有趣的存在。到了康定已是傍晚，下榻黑帐篷，高原晚上冷，烤了一会火，暖和过来才和胖子去采购补给。我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先在康定的德克士胡吃海喝一通，然后买了奥利奥、士力架、红牛、德芙、脉动、太平梳打、瓜子腰果花生等干果……总之一切在这个边陲小城能买到的最靠谱儿的吃的，都被我俩扫了。到最后意犹未尽，说是为了接下来高海拔翻山的斗志，需要补充营养，终于买了一只甜皮鸭，和若干雪花勇闯天涯……当晚回到房间，肚子里的德克士已然消化得差不多了，早饿了，我跟胖子很默契地掏出了一个小时前假惺惺包好装在驮包里信誓旦旦打算明天路上吃的甜皮鸭，一人撕一片，一片接一片，一片又一片……吃的口滑，便不约而同地瞄向了啤酒。终于，胖子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喝啤酒的无从辩驳的理由——“减轻负重”，我连忙点头称是，于是我俩毫无负罪感地，把所有啤酒喝了个底儿掉……

   酒足饭饱，我俩摸着滚圆的肚皮，满足地睡下。在温暖的被窝里，在胖子的鼾声中，梦里隐隐约约地，我仿佛看见09年的那个春天，三十公里外的折多山上，漫天风雪中，一个浑身泥水不停颤抖的身影，在绝望地推车——那分明是两年前的我……

   翌日，闹钟响了，天还没亮，我一骨碌爬起来，叫醒胖子，收拾停当，整装待发。康定的清晨分外寒冷，我和胖子跨上车，开起头灯，在情歌之城的晨光中渐行渐远……

   正是：扬枪跃马千山后，西出炉关天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