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道孚——从苦逼雪山到禽兽之路（二） 塔公 -道孚

   塔公到道孚这段，正在修路，也就是被我们称为“禽兽之路”的这段"SpecialSection”。尤其是八美之前的橡皮山，崎岖泥泞，早上的时候，路上的烂泥表面结了冰，深一脚浅一脚的，我永远不知道下一脚是能落在坚实的冰面上，还是踩破冰壳陷进齐膝深的稀泥里。推着车，更是费劲，后轮带上行李，负重很大，每次陷进泥坑，都要用力把后轮抬出来，我跟胖子常常是吼叫着发力从泥坑里往出抬车，如果不看画面，只听声音，便是荒山野岭里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嗯！啊！我操！”和粗重的喘息，听起来无比香艳。泥是黏的，于是车子越来越重，我估计当时车上的泥至少有五公斤。垭口前上山的路不长，一眼看去尽收眼底的十几个发卡弯，海拔爬升也只有二三百米，但上了一半就发现，我们上不动了。辐条和碟片上挂满了泥，刹车夹器也被泥巴全部塞死，链条牙盘和后拨完全就看不出来原样，彻底被泥巴整个糊住了。想冲洗，连水都没有。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瞪圆眼珠，青筋暴起，一声怒吼带着死力气把车子从黄泥里拔出来——真的是拔出来——甩到路边，点起一支烟，一屁股坐在303省道的里程碑上，一边气喘吁吁，一边不住地骂娘。不淡定了好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禽兽之路上，火气太大，容易高反。

   胖子也把车往路边一丢：“要是在南线就好了，尼玛318今年的路好的空前绝后，何必在这遭这份洋罪。”我说行，咱们现在回去也来得及，才几十公里么，但你想想从康定出发，翻那苦逼雪山抄近路未遂，原路退回康定，到了这里又被这破路再吓回新都桥去，成何体统？说出去丢不丢人啊！老子宁可搭车搭过去，也不他妈再走回头路了，吹出去的牛B泼出去的水，说走北线，就是北线！

   胖子不喜欢搭车，说道：“这才几天，哪到哪啊，就搭车，不好吧？”

   结果话音刚落，山下戏剧性地开上来一辆墨绿色的长城皮卡，是空车，排气管冒着青烟在泥地里挣扎着左右腾挪，后轮不住地打滑，甩起的稀泥把车糊了一层，几乎看不清楚原色。我和胖子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表情都很尴尬，然后不约而同地向皮卡举起了手……

   窗外风雪交加，车里温暖如春。暖风烘起，音乐听起，红牛喝起，牛皮吹起，无比惬意。这一搭，就搭到了炉霍，龙灯草原和松林口铺天盖地地下着鹅毛大雪，山顶的草场上落了不知多厚一层，还有密密麻麻的一个个隆起的雪丘，我正纳闷，其中一个雪丘居然动了起来！站起来一头牦牛，抖了抖身上的雪，又挑背风处卧下了。原来竟然是牦牛在雪大的时候趴在地上给自己保温，时间久了就被雪盖住了。过松林口的时候，一坨一坨的雪花被风横起吹过来，打在车窗玻璃上啪啪直响。我一直没说话，一脸凝重，不是想着为搭到车而庆幸，而是想万一后面的路都是这样，那岂不是根本骑不下来？总不能全程搭车过去啊。看来四月骑川藏北线，很可能是个愚蠢的决定。不管理论上能不能骑，这个季节也是明摆着不宜骑行的，甚至还不如12月到1月的寒冬时节，至少那个时候不会有这么多的降水和泥泞烂路。后来也想开了，我这人一不怕别人瞧不起，二不为虚无缥缈的事情装B逞能，搭车就搭了，犯不着把这事上升到对自己的灵魂诚实之类的如此之高的道德境界。

   不管怎么说，辩解也好开脱也好，搭车这一段，还是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去休息和思考，也给了我充分的精力和耐心去一点点撕掉在苦逼雪山上被紫外线灼伤呈棕红色的皲裂渗血的脸皮……